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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辞世42年之后,半世孤独的父亲走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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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隆-老父亲(Live)04:31来自遇见文友

文:苏从会

母亲走得早,我的生命记忆里几乎没有母亲的任何痕迹。父亲一直未续弦,在母亲辞世四十二年之后,半世孤独的父亲凄凉地走了。入夜,眼前总晃动着父亲与斗室里步履蹒跚的身影。七年前,一场大病使他的生活勉强可以自理,一世要强的父亲却不肯拖累为生活各自奔波劳碌的儿女,坚持一个人洗衣做饭,证明自己多苦难的生命依旧刚强。

思想父亲一生,无法不泪如雨下。

父亲幼时,家境贫寒。可他以自己的刻苦与聪明,考取了当时的县一中,那个年代,他的同龄人能够初中毕业的都不多,高中生几乎是凤毛麟角了,何况是重点高中呢。可是,命运并不垂青认真倔强,不肯服输的父亲。节衣缩食,每天靠八两的伙食维持正在生长的青春旺盛的生命,实在饿得头昏眼花时,去附近相对富裕些的生产队讨些料豆充饥。那时节正是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父亲说当时学校改善伙食的时候,有一种“如意丸”,将红薯叶子切碎搅拌,外面裹一层薄薄的白面。啃下表皮,那黑乎乎的渣子实在难以下咽。饶是这样,家中依旧不允许他读到高中毕业。

高三那年,祖父强令父亲休学了。当时,体弱多病的祖母卧病在床,姑姑远嫁,伯父是不大会过日子的,而年幼的叔叔也已经在队里挣工分了。父亲实在没有理由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家贫如此,品学兼优的父亲在众多惋惜的目光里背起破旧的铺盖卷含泪离开。

尽管还有半年多才高中毕业,在当时的村子里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了。回乡几天后,就去大队部担任会计,两年后又调去学校担任民办教师。后来,经人介绍与母亲成亲。从小住在一条街上,父母好歹也算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据说,母亲长得文静秀丽,娴雅温柔,父亲那时应该是很满足很欣慰的。郎才女貌,或者略可补得无奈失学的悲凉吧。

可是,好景不长。薄幸苍天妒有情,妹妹还未满周岁,急性败血症夺去了母亲年轻的生命。那一年,她刚刚二十九岁;那一年,哥哥八岁,我五岁;那一年,农历的四月二十一日,哭昏了天与地的,还有那炊烟未举的乡邻。那一年,母亲走后不足半月,便是端午节了,乡邻们把自己家为数不多的粽子匀出几个,送给苦命的孩子们。父亲捧起微热的粽子,一路磕磕绊绊扑向母亲坟前:梅,我给你送粽子来了,你起来吃呀,你吃呀……一直哭昏在坟前。可怜父母恩爱不满十年,便永远的阴阳相隔。应了那句恶*的俗语,好夫妻不到头。苍天,何以薄幸至此?

可是,命运的魔掌并未放过苦命的父亲。

母亲离去不久,因为推荐学生,与校长有了隔阂。当时父亲是村里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推荐名额由他拟定。刚直不阿的父亲坚持按成绩优劣取舍,拒绝了校长推荐自家亲戚的要求,因而结怨。后来,尽管父亲的教学成绩有口皆碑,到底被寻了理由,强称太多的照料自家几个孩子,无心教学为由,将父亲下放,逐出了校门。一校之长,大权在握,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民办教师,村中人敢怒不敢言。离开学校,便没了每月六元的津贴补助。本来已经负债累累,家徒四壁的家更是夜无隔宿之粮。

谁又想,福无双降,祸不单行。瘫痪多年的姥姥承受不住老来失去独女的悲哀,凄然离去。不久,缠绵病榻多年的祖母也撒手人寰。几乎是一夜之间,父亲急白了头。嗷嗷待哺的小儿女无人照料,凄凉年迈的姥爷无依无靠。而父亲自己的家中,却再也无容身之地。

幼年的记忆里,无法抹去因为父亲无力按时上交赡养费,被祖父掀翻粥锅的情景。那是一个阳光惨白的中午,一直记得一只锈迹斑斑的小铁锅支在院子里,锅里熬好的玉米粥是父子们唯一的口粮。只记得兄妹们缩在黑暗的小屋不敢出声,挥不去祖父愤怒的咆哮也父亲那一声绝望的嚎叫。

终于,父亲带领我们兄妹三人搬到姥爷家。从此后,翁婿二人相依为命,兄妹们才得以平安的长大成人。

三年后,那位公报私仇的校长调离,在乡亲们强烈的要求下,父亲终于得以重返讲台,继续自己钟爱的教学生涯。常听人说,每逢学校有去县城开会的机会,午餐时,父亲总是在书包里装两个凉饼子充饥,将分给他的白面馒头带回家给儿女们解馋。

可是,日子依旧拮据。父亲一个人的工分养育三个幼小的儿女,每年依旧超支。虽然有恩兄恩嫂一家人时常的吃穿周济,有姥爷倾尽全力的帮助,依旧入不敷出。万般无奈,每逢星期日,与邻居偷偷摸摸去邻县倒卖些粮票贴补家用,给体弱多病的小妹妹增加一点儿营养。在当时,这是极不光彩及违法的行为,要查到,是要以投机倒把论罪的。可是,生活的无奈使父亲不得不铤而走险,三个稚龄的孩子面*肌瘦,父亲常常抱了妹妹独自落泪。而为人子,再穷再苦,也没有理由不按月向他的父亲上交供养,尽管已经寸草不带的离开。

讲起自己那一段并不光彩的倒卖粮票布票换取微薄差价的经历,父亲是有些惭愧的,毕竟有辱为人师表的斯文儒雅。更多的,父亲感慨毕竟人心向善,好心人无处不在。那偷偷摸摸的小交易是经常被查到的,调查清了我们家的真实情况,那些看似铁面无私的人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返还所有,只是哑声嘱咐以后小心些。

几次心虚的交易,姥爷心疼父亲的辛苦与颜面,阻止了父亲的冒险。毕竟,那是要半夜起身,天明前六七十里地的往返,不吃不喝。姥爷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挖出了祖上传下来的半袋大洋,以当时的价格交易,一块换五元,支撑了摇摇欲坠的家。姥爷不顾自己年迈,终于争得去村外野地看守砖窑的工作,多挣些工分贴补家用。空闲时,赶回家来在院子里种满枸杞,家里当时还有一处闲置的跨院,悄悄地养了几只羊。村里人睁一眼闭一眼的也没有人说什么,日子倒是渐渐地不再拮据。每每说起我们残缺却温暖的家,姥爷总是赞不绝口的夸父亲:好人呐!闺女没了,女婿比别人家儿子都强!而父亲也时常感叹:都说我为你们姥爷养老送终不易,其实没有姥爷,咱们家都不知道怎么过,是姥爷养活了咱全家!

慢慢的,我们兄妹平平安安长大。

慢慢的,我学会了用姥爷纺出的毛线为家人编织温暖的毛衣。慢慢的,家中的被褥越来越干净,再不用父亲那粗大的手指笨拙的穿针引线,曲里拐弯的艰难缝纫。

哥哥17岁那年,瞒了家里偷偷报名参*,父亲与姥爷含泪送走了哥哥。不久,村中初中合并,父亲被调至邻村,姥爷从砖窑搬回,一次吃饭发现他吞咽有些困难,细细询问才知道有些日子不舒服了。医院检查,贲门癌已经晚期。强忍悲痛回来,哄骗姥爷说是肠胃有火,吃几剂中药便好。与姥爷的三弟商量,已经没有了住院的必要,唯有尽力满足他最后的需要,将痛苦为他降低到最低。姥爷一生,宅心仁厚,轻易不肯拖累他人,即使在最后的日子里,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只是对远在部队的哥哥更加分外的牵挂。

父亲在外村教书,妹妹还小,哥哥又在部队,这照顾姥爷的重任便落在了我的肩上。本来成绩不是很好,勉强读到初中毕业就休学了,一心一意在家服侍姥爷。在外工作的三姥爷捎回了治病的偏方,每天,熬了那苦苦的浓汁看他艰难咽下,人,却益发的消瘦。

家中经济有些捉襟见肘,姥爷也渐渐有些行动不便。万般无奈,父亲中断了他的教学生涯。那时,小村经济逐渐搞活,父亲尝试与人经商。执教鞭数年,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父亲曾讲起少年时贩卖过一次韭菜,卖了一整天粒米未进,还赔进去两毛钱。那时就发誓,以后穷死不做买卖。可是,少年的负气总要臣服于现实的残酷,精明的才情还须低头与孔方老兄。一切,柴米油盐先行,家人安康为重。

多方寻医问药,姥爷还是走了,眼见得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微弱,身畔,只有强自支撑的父亲与一付茫然的我。那是第一次清晰地面对死亡。母亲和姥姥走时,毕竟年幼,没有多少记忆,只是依稀记得戴起了缝出白色孝字的黑箍跪在灵前哭喊姥姥收钱。对于母亲,竟然没有丝毫记忆,五岁的我,竟然迟钝到没有任何记忆。

姥爷走了,他的族人在丧礼中的无理取闹更让人对亲情的凉薄寒透了心。忘不了父亲因为姥爷族中人提出的种种无理要求的悲愤,从姥爷患病到去世,除了在外地的三姥爷和姥爷的一位外甥女回来探望,其余所有人是无一人过问的。人刚刚不在,却来争东争西。忘不了父亲扑倒在姥爷灵前的失声痛哭,一声声唤着母亲的名字。叔叔实在看不过,规劝父亲:他们家不来送殡咱们还不埋人了不成?他们不来,咱们家自己送。父亲强压悲愤,制止了脾气火爆的叔叔。毕竟,姥爷要埋入他们家的祖坟与姥姥合葬,人走了,入土为安比什么都重要。父亲答应了所有无理的要求,只要姥爷入土为安,灵*安宁。

葬礼过后,父亲大病一场。守在炕头陪伴,叹息人情冷暖。父亲依旧豁达,说毕竟还是好人多,人心向善,天道酬善。说起我那恩兄嫂一家对我们的恩情,衣服鞋袜冬棉夏单,无娘儿从不曾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说起了母亲住院期间街坊邻里排队无偿献血,家家衣食难周,却提来那么多的鸡蛋挂面。说起母亲初患病时,婶子大娘见到哭泣不止的妹妹,哪一个不是含泪放下自己怀中幼儿,先让妹妹吃到酣睡甜甜。父亲总是叮嘱我们牢记受惠种种,长大后偿还。不厌其烦地嘱咐人心向善。

父亲学做生意之后,家中日子渐渐地丰裕起来。我才能恬淡的读诗书,品香茗,度过婚前几年的闲散日子。家境日渐小康,父亲才有能力为哥哥翻盖六间新房娶妻生子,为我和妹妹置办丰厚的嫁妆。

兄妹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儿女,除了隔些日子的探望,很少细心照料父亲的饮食起居,任他一个人孤独的面对寒暑交替,少问冷暖年复年。哥哥常年在外,妹妹家境艰难,而我不分昼夜拼命加班。谁也没有注意父亲正在老去,谁也没有在意父亲形容有些消瘦,更是谁也不曾想到,灾难,悄悄袭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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