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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病原体,免疫系统的使命是尽量不过度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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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疫系统是人体必不可少的防御系统,它守护着我们对抗疾病,治愈伤口,维持秩序和平衡。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它已经过不断的磨炼,以面对几乎无限的威胁。然而,尽管免疫系统是如此复杂精妙,但它依旧容易因疲劳、压力、营养不良甚至过度卫生等因素而受到损害。是的,它是一种脆弱而神奇的武器。在《优雅的守卫者》一书中普利策奖得主马特里克特为我们讲述了关于人类免疫系统的故事。本文摘编自该书,由澎湃新闻经中信出版集团授权发布。

请想象一个狂欢节——一场完全开放的、来者不拒的盛典。而这,就是你体内的生命正在经历的。

细胞聚集在你的体内,大多数都在它们自己的区域或器官内忙着处理关乎生存的工作。尽管忙碌,但一切都是那么高效、有序——血液在脉动,化学物质在流动运转,身体状态随着运动、温度、思考、情绪、年龄和疾病而改变,无形的生命机器执行着遗传密码中封装的指令。

在这数以亿计的细胞中,保洁员和工人也静静地聚集在生命的狂欢节里,吞噬着碎屑,偶尔有组织被损伤或破坏后,帮助重建和修复脚手架——它们也是免疫系统的一部分。哨兵和间谍亦如此,它们混迹在我们的细胞中,接收信号,与一个又一个分子擦肩而过,同时收集数据,看似被动实则时刻保持着警惕。新生长的组织是癌吗?器官受损了吗?细胞分泌的化学物质是否暗示着身体的某些部位受到了压力、睡眠不足或受到胁迫?

免疫系统一直在狂欢中寻找那些不受欢迎的入侵者。我们体内的狂欢节是否被病原体(病毒、细菌或寄生生物)造访?它们或许是我们不小心吸入的,从皮肤伤口进入的,又或许是上完厕所没洗干净沾上的,在地铁上蹭上的,抑或是在揉鼻子时从手背转移来的。与我们体内安分守己的正常细胞不同,这些病原体生来就要穿越边界,深入原生组织,扩散、侵蚀和繁殖。

一旦进入体内,病原体就会与我们的细胞混合、繁殖,形成一个菌落。它会占据派对的一个角落并扩散开来。此时,一个或多个一线免疫系统细胞便能察觉到危险。这些细胞包括中性粒细胞、自然杀伤细胞和树突状细胞等,它们都是消防队员。接下来,人体出现肿胀、疼痛和发烧,即炎症反应。生命狂欢时,一场酒吧斗殴就这样爆发了——但这还算不上一场全面战争,因为它是相对可控的,而你的免疫系统的目标就是保持这种状态。

然而,情况往往是复杂的。

举例来说,当免疫细胞大量出现并吞噬感染时,炎症就会加剧。一些免疫细胞在这个过程中会自毁。另一些则会立即押解俘虏到淋巴结这一防御中心接受评估。在那里,感染的情报会由一群T细胞和B细胞共享。它们可谓免疫系统里最厉害的战士了;事实上,它们也算得上是世界上最高效的生物结构。T细胞和B细胞之所以如此与众不同,原因就在于其高度的专一性。你体内数十亿个T细胞和B细胞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为了识别某种特定的感染而通过基因变异而来的。一旦某个T细胞或B细胞找到了其邪恶的另一半,即导致感染的幽灵,它就可以做出先天反应,开展迅速有效的防御,召集经过针对训练的守卫者向特定的抗原反扑。爆炸!内爆!毒气攻击!这下轮到好人吞掉坏蛋了!

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对吧?请别高兴得太早。

要维持生命狂欢节的和平并没有那么容易,这其中往往伴随着危险。对于正在生病的人来说,炎症反应可不好玩,它可以把我们置于险地。免疫反应可能伴随着疲劳、发烧、发冷、不适和疼痛。对数百万人来说,过度的免疫反应本身就是一种慢性疾病。这就是为什么在所有可能的情况下,免疫系统的首要任务是维护和平。过度使用武力的后果往往不好,冲突会造成伤害,狂欢也会被打断,整个派对都会陷入焦虑——生命失去了平衡。

在面对病原体时尽量不过度反应,这是免疫系统必须完成却又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毕竟这些病原体也是经过演化磨炼才得以生存的。它们是狡猾的、暴力的,有时甚至是愚蠢野蛮的节日破坏者。

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这些反派以及它们所带来的挑战。它们的种类繁多,至少有上千种;它们形态各异,拥有自己的战术和武器。当我试着想象它们的范围时,我脑海中浮现出了《星球大战》原著中的场景——汉索洛最后在莫斯埃斯利酒吧与赏金猎人发生的一场激烈的打斗。那里的派对充斥着邪恶和古怪的人物:球根状大脑外露的管乐队成员、长着圆锥犄角的猩猩般的外星人、多刺绿脑袋的赏金猎人等。它们是连环杀手和自杀式袭击者——埃博拉病毒、葡萄球菌、禽流感病毒、肺炎病毒或细菌、梅毒螺旋体、天花病毒、脊髓灰质炎病毒等。

作为一个群体,它们被称为病原体,即引起疾病的罪魁祸首。人们很容易把病毒、细菌与病原体混为一谈,尽管其中一些的确是病原体,但并不意味着它们都是。数十亿的细菌生活在我们的体内,与我们和平共处。事实上,根据我所翻阅到的资料,大概只有1%的细菌可能会让你生病。你的体内很可能就有癌细胞,但它基本上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就像任何一个精彩的故事一样,有些角色总是善恶难辨的。

但是,如果不进行安检,不收押任何犯罪分子,那么情况将十分危险。

首先,我们来谈谈细菌。

它们可能是最早的生命形式之一,可以追溯到35亿年前。它们能够在早期存活下来的原因是,只要有食物来源,它们就能独立生长。任何一个细菌都是自给自足的小单元。它们很小,你可以把几千个细菌放进一个人体细胞中。但可别小瞧这些小小的细菌,它们不仅可能致命,更有改变人类历史的轨迹、塑造文化、改写时代的可怕的能力。14世纪的黑死病,就夺去了30%甚至更多欧洲人的生命。黑死病,或者说鼠疫,是由人类已知的最致命的病原体之一——耶尔森氏鼠疫杆菌引起的。它是一种由跳蚤传播的细菌,以年发现它的人亚历山大耶尔森命名——如你所见,你应该对你发现的东西保持警惕。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些你不想感染的细菌,包括大肠杆菌、沙门氏菌、破伤风杆菌、葡萄球菌和梅毒螺旋体。

接下来,就轮到病毒了。细菌已经够小的了,但一个细菌里仍可以容纳数千个病毒。病毒中有一些是危险的,包括流感病毒、埃博拉病毒、狂犬病毒和天花病毒。病毒面临的一个挑战是,它们往往只有在首次侵入细胞并接管细胞自我复制的机制后,才能够繁殖和生长。

有一个关于病毒起源的理论可以解释它们的性质。细菌或许是最先出现的生命,然后才是其他更复杂的细胞。后来,一些细菌通过随机突变和演化,一点一点地将部分遗传物质抛弃,其中一些细菌形成了不那么复杂的生物体,并找到了一种感染细胞(包括哺乳动物细胞)并靠其生存的方式,于是,病毒存活了下来。另一种理论认为,病毒是从我们人类自身新陈代谢掉的细胞中剥离并演化而来的,它们找到了一种依靠我们人类细胞生存的方式。

可以说,我们这个时代最著名的病毒是人类免疫缺陷病毒,即HIV,它属于一个特殊的病毒类别——逆转录病毒。这些生物体有能力入侵细胞,并将自己整合到我们的DNA(脱氧核糖核酸)中,与我们混在一起。不难想象,从无数自身细胞中辨别外敌,对免疫系统来说是多么棘手的工作。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我们人类大约有8%的遗传物质来自逆转录病毒。这意味着,我们和这些病毒是混在一起的,它们是我们的一部分。从这一点上讲,它们不仅可能是有用的,甚至是必需的。胎盘就是一个例子,根据某些理论,它可能就是由逆转录病毒演化而来,帮助在母亲和孩子之间传递分享物质。

最后,寄生生物。寄生生物比细菌还要复杂,而且它们的体形更大。它们是真核生物,往往被称为寄生虫,这是一种通俗的叫法,指还没有进化到植物或动物的生物体,包括一些蠕虫。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分子病毒学家埃里克德尔瓦特向我介绍它们时,把它们称作“生命之树上的细小分支”。

寄生生物有时是致命的,如疟疾孢子虫、昏睡病锥虫以及在不卫生的条件下有巨大风险的贾第鞭毛虫。寄生虫像黑死病一样,可以通过其蛮横专行的能力塑造人类历史。疟原虫就是这样一种寄生虫,它在血液中迅速分裂,基本上可以占据整个循环系统。

细菌、病毒和寄生虫,这些不速之客具有一些重要的共同点。

那些最愚蠢的生物非常渴望繁殖,并常利用我们的身体来提供营养或复制,这使得它们最终会杀死我们——它们的宿主。从它们的角度来看,在理想情况下,它们会先感染我们,然后经由我们传染给其他人,不断地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身上。但是它们很可能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它们会不停地自我复制,直到与我们同归于尽。一位免疫学家告诉我:“它们毫无节制的做法是很愚蠢的,这会害死我们大家。”

它们的另一个共同点是机动性。它们比其他细胞更容易在我们体内移动和穿过屏障。事实上,许多细胞很满足于待在它们生命狂欢节所在的区域或器官中,但病原体突破了屏障。例如,细菌那个叫作鞭毛的小尾巴,其上的小马达可以令它们骤然加速。具体来说,当沙门氏菌与食物一起被我们吞下时,它可能会利用这条尾巴驱动自己冲破肠道内壁,进入人体。它们天生就是侵略者。

下一个挑战,同时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就是这些生物体的高度可变性。

细菌和病毒复制非常快,细菌可以每20或30分钟繁殖一代,而有些病毒更快。每一次增殖都可能发生基因序列的改变、突变和移动,这些变化会使我们身体不认识原来的病毒或细菌,不知道如何防御这些外敌。而人类孕育新一代的生殖周期大约是20年。面对变化速度要快得多的生物体,我们几乎不可能在与它们的军备竞赛中取胜。

我们可以这样想象,细菌分裂得如此之快,如果不加以控制,它们可以在四天内占据我们的整个身体。而我们自己的细胞分裂相对较慢,每个细胞一天之内只能产生大约16个新细胞。这个数学结果似乎对我们不利。

一个人的身体怎么能应对如此多的威胁,包括那些可能目前根本不存在的威胁呢?想想看:我们的免疫系统需要应对的不仅是病原体增殖产生的快速突变,还有可能是来自太空的蛋白质生命。

这个难题被一系列简单的数学问题放大了,毕竟我们的基因数量有限。在20世纪70年代,学界认为人类基因组中包含大约10万个基因。但后来我们了解到的数字实际上要小得多,可能是1.9万或者2万。

既然如此,我们该如何保护自己呢?

“上帝有两个选择,”癌症医生告诉我,“他可以把我们变成10英尺高的粉刺,也可以赋予我们对抗10的12次方种不同病原体的能力。”潜在的敌人的数量是万亿级的。

为什么是粉刺呢?因为粉刺里充满了白细胞,这些都是免疫细胞。简而言之,你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免疫系统,但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或者,你可能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拥有人类的所有其他特征,比如拥有大脑、心脏、器官、四肢,但仍然能够神奇地对抗无穷无尽的病原体。这也是免疫系统如此重要的原因。

与此同时,除了敌人的多样性和可变性,我们的免疫系统还面临着其他一些基本的挑战。

其中一个挑战与心脏有关。这个如此强大的中央循环系统能将血液快速地泵向全身,但同时也存在着风险。血液从头流到脚只需几秒钟,如果病原体进入血液,那么这种情况会很快发展成败血症——一种足以致命的血液感染。因此,免疫系统的一个主要作用正是防止我们的循环系统被感染。

另外,免疫系统之所以基本结构复杂,原因在于它要保护一个具有生长和治愈能力的生物体。组织必须不断再生,来替换受损或衰老的细胞。拿产房的简单例子来说:当疫苗穿刺婴儿的皮肤时,身体必须能够替换掉那一小块皮肤。当皮肤被刺破或被猫咬时也是如此。否则,我们就会像雨中的沙丘一样,一点一点地退化、被腐蚀。

为了治愈,我们的细胞必须分裂、增殖。这听起来很理所应当,也很简单,但这对免疫系统来说却是不稳定因素,因为它必须允许新的组织生长出来,同时还要非常小心地提防坏细胞那些腐朽、缺失、错误的突变,也就是癌症。

直到近些年,我们才了解到免疫系统有助于细胞分裂,可促进愈合和重建组织。但在帮助重建身体的过程中,免疫系统可能很难识别出坏的或突变的细胞,这些细胞看起来很像我们的细胞,其中大部分的确来自我们自身,但也有一部分是外来的。如果我们的免疫系统不能分辨这些区别,或者被癌症以其他方式欺骗,从而忽略了阻止恶性细胞分裂的信号,随之而来的就是癌细胞不受控制、野蛮的生长,破坏正常组织的结构和功能,免疫系统最终也会沦为恶性肿瘤的保护伞。

免疫系统的使命就像是在深渊之上走钢丝,险象环生。

生存取决于明辨敌我。免疫系统必须应对三大挑战:敌人的可变性、中枢循环系统在几秒钟内便能将血液输送到全身的高效性,以及治愈的需求。

免疫系统必须在不过激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以免在这个过程中误伤我们。它的运作是如此微妙,它在维和部队帮助下所取得的成功是如此高效,简直像是魔法一般。在免疫学过去70年的发展中,我们一直在努力探究敌人的阴谋是如何得逞的,我们的防卫力量又是如何破解这些阴谋的。这段惊心动魄的探索之旅,从对免疫系统粗略的概念性理解开始,已经发展到了分子水平上。正因如此,我们现在才能用药物介入这个优雅的守卫机器,调控你的健康问题。

《优雅的守卫者》,[美]马特里克特著,秦琪凯译,中信出版集团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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